大吉影单|《再见 南屏晚钟》:真的只是“同妻”的故事吗?
《再见 南屏晚钟》2019
导演、编剧:相梓 / 主演:南吉、娜仁花
——《再见 南屏晚钟》导演 相梓
01、骗不了自己,也骗不了别人
影片伴随着《南屏晚钟》的歌声开始:明亮的宿舍,少女时期的“母亲”李久梅与另一位女孩刘媛,同住一间屋子,共用一条毛巾,一起消磨安静的时光,无言的亲密在两人之间悄悄流动……但李久梅克制了自己的情绪,按部就班地与“父亲”黄涛恋爱结婚生子,过起了符合传统观念的、平淡的婚姻生活。然而,这份平淡却被“父亲”黄涛打破了。原来,黄涛是一位同性恋者。结婚,只不过是遮人耳目的保护;本心的召唤,才是不变的真爱。
母亲李久梅认为,丈夫这是病,把怒火发泄到女儿身上,一直嘟囔着离婚,一面又拖着,终因心理不堪重负加入了邪教;父亲沉默寡言,软弱逃避,不问家里的事情,但一次又一次地同性出轨;女儿早熟、忧郁,缺少父母的爱,选择出国,并嫁给一位外国人,试图远离这个破碎的家庭。
表面上看去,这是一个女人用尽浑身解数,折腾了半辈子的婚姻保卫战,但其实,抛开她的妻子和母亲身份,她只是李久梅,用半生的时间对抗命运,却终因无法直面真实的自己,而陷于癫狂。为什么李久梅那么疯狂的、一定要跟黄涛耗到地老天荒、油尽灯枯?为什么非得千方百计地要“帮助”他除去这个“病”?说到底,这是她自己的心病。年轻的李久梅真的爱黄涛吗?是真的想和他结婚吗?当她与闺蜜刘媛媛同处一室,看书、剪指甲、看掌纹,以及两人在山崖边的对话,尽管镜头不多,但答案十分明了:李久梅真正爱的,她一直不敢面对的内心的情感和爱,是刘媛媛。
只不过,李久梅顺从了所谓的传统观念,觉得自己应该“凑合”着去过一个正常人的生活。也许,在后来漫长的岁月里,李久梅会想起曾经的刘媛媛和自己,但是,在自己的婚姻中,她却不能容忍丈夫另类的背叛。因为,她认为是罪、是病,应该被救赎的,可能不仅仅是自己的丈夫,更是她自己。内心深处的恐惧和怨恨,一方面是不甘于被丈夫欺骗而苦守婚姻,另一方面可能是害怕面对自己内心深处曾经的爱和选择,更可能还有一种“凭什么他可以,而我却不能”的不满与愤懑。
02、爱恨交融,母亲与女儿的羁绊
“基因”与“血缘”虽为同义词,文化意义却迥然相异。前者只意味着遗传学上的客观联结,后者则象征社会伦理学的主观意义,其中暗含彼此之间不容置疑的责任与爱。 有人说女儿是母亲的软肋和盔甲,对于影片中的“女儿”黄筱萸来说,反之亦然。出生在这样的家庭里,她懂事很早,因为必须察言观色才能生存下去。她也许是片中唯一让人觉得有光、有希望的角色,她也是让观众在压抑和窒息中,得到喘息的机会,甚至也会产生反思。
成熟的心智,也许是天生,但更多是在微妙家庭关系中被催生。她不得不学会自我保护,同时,她为自己创造了另一个精神世界,在那个世界里,她可以通过阅读与写作滋养灵魂,她的独立人格,有了栖居之地,受了伤便躲进去,好比修炼疗伤,纵使筋骨断折,在血泪咬牙中,耐心等待,隐秘地成长着。她对于家庭矛盾的裹挟,不再困倦:对于父亲敷衍的解释,不再追问;对于母亲无端的指责,她无惧抗争。但唯独面对一种情况,会偶尔溃败,那就是每当面对母亲怒气冲冲的哀求,黄筱萸骨子里“粘合剂”的责任感,让她无法放任不管。
因为这个角色,除了疏离、克制、冷静和清醒,还带着很多的深情和爱。黄筱萸没有失去眼睛里的光,也没有延续母亲的极端,她是温暖而成熟的。当然前提是,需要早早的离开家,给尚未稳固的自我,更多的空间和时间。尼采不是说过么:“你必须是大海。才能接受一条污水河而不自不至自污。”等到时机成熟,她才能、才敢,再次回到母亲身边,用比小时候更加坚固的内核、包容的深情,来面对她。她需要坚强地扛过一段血雨腥风,最终等来和母亲心平气和地坐在沙发上,安静地聊天,从未有过的坦诚,从未有过的平和。
故事的最后,母女是否和解不再重要,最重要的是,李久梅终于诚实面对自己,与自己和解。因为如果她不与自己和解,不原谅自己,又如何同他人和解呢?而在这个最特别的时刻,这最后一段的激烈过程,女儿黄筱萸作为母亲的陪伴者、见证者,她会做出什么反应,是非常关键的。如果演员诠释用力,越过观众,观众是不会感受到人物内心的激荡,可如果平淡带过,则会让人怅然若失。所以饰演黄筱萸的演员南吉,在那场戏做了一个重要的临场发挥。经过拍片期间的相处,南吉已经非常明白导演相梓在这个时刻需要的是“守住情绪不要宣泄,全部留给观众”。
同时,在拍摄前她花了好几个月的时间去读”黄筱萸”读的书,看她看的电影,甚至日夜都带着假孕肚去体会黄筱萸的身心。所以,无论是对导演相梓,还是相梓的”原型人物”黄筱萸,南吉已经与她们的一部分融合了,她就是她们,她知道她们如果面对这样的情景,会怎么做。于是,南吉选择了一个非常”黄筱萸”的方式,也就是观众们最终看到的一幕——
母女俩并肩坐在沙发上,没有眼神接触,母亲用平淡而普通的语气,向女儿诉说起那个内心深处最大的秘密,在这样激荡的时刻,却是全片最祥和的时刻,暗流涌动,欲言又止,千言万语全都汇聚到黄筱萸那只“想要伸出去,却又收回的手”。没有哭喊与眼泪,但是心已经撕碎了。
03、尾声,最后的圆舞曲
最后,关于为什么导演要安排李久梅拉灭了那盏灯,导演相梓认为,这个问题她不应回答,这是留给观众去思考的。因为文艺作品没有标准答案,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解读。电影也好,文学或当代艺术作品也罢,观众或读者从不觉得需要一个标准答案,见仁见智。而创作者的目的之一,是引发众人思考讨论。
那么,就让我们代替导演做一番思考吧。从光影回到现实,当身边有人打着爱与义务的大旗,拼了命地阻止你或劝导你做某事,有没有可能他阻止或劝导的,是自己呢?最后的圆舞曲既是开头南屏晚钟的响应,更是对何为“再见”的回应。在歌曲《南屏晚钟》里,饱受相思之苦的女孩“走出了丛丛森林,又看到了夕阳红”。不仅是她年轻,还有选择的机会,更重要的是,她懂得了放下。
电影《再见,南屏晚钟》里的母亲之所以始终走不出自己为自己设好的那个局,是因为她纠结于他人的眼光与评说。如果她能对过往的自己说“再见”,就会明白,在生活中多一份理解,多一些宽容,自己的生活就会多一些和谐,多一些亮丽。在女儿黄筱萸身上,我们看到了希望,尤其是小宝宝的出生,让我们看到了新生活的曙光。
“我其实早已放下《再见南屏晚钟》,任由它恣意生长。它同何人,以何方式,因何机缘建立联系,都是它的造化,与我无关。我曾说过,我不觉得我是导演,我觉得我是一个精神庇护所的建造者,为身在逆旅的苦闷行人提供休憩之地。” ——相梓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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特别顾问|探花
文字 | 大吉编辑部
图片 | 《再见 南屏晚钟》官方、网图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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